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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当时明月在
“ZhouYi,please stand up and answer this question.”年方三十许，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小西装，微微流露着一丝遮掩不住的熟女妩媚的英语教师，皱着眉头看着身处教室后端，正聚精会神地紧紧盯着单人课桌桌面的少年，冷冷地说道。
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掩不住的愤怒。
少年慌慌张张地站起身，手足无措，用桌面上的课本极力掩饰着什么。他抬起头，透过眼前长长的刘海，局促地看着英语教师。
教室里静悄悄的，班级里五六十人都被这一小小的突发事件打断了思绪。无论是那些正在听课的乖乖学生，还是后排悄声讨论着一会儿放学后去哪条街玩的女生，又或者在课桌下手持gameboy奋战的家伙，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，静静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，也算是让自己的神经小小放松一下。
少年站在那儿，教室后窗透过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的身上，在简简单单的白T恤上镀上一层慵懒的荧光。仿佛只是看着他，就能感觉到从心底透出一股清爽干净的肥皂气息，伴随着青春男生的味道。
在这一刻，所有正偷偷关注着他的女生，都是心中一跳。少年那种清新的青春味道让这些逐步迈向青年期的女生微微怔神，在这个愈加浮躁的年代，已是颇为开放的高三女生们，竟好似再次回到了十三、四岁那个青涩而又纯真的岁月。
少年支支吾吾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，只是低下头，静静地等待教师的发落。
女生们微微叹息，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外表。他那糟糕的性格和平平无奇的家世，在这些将要跨步迈入大学这个小社会的女生们的心中，无疑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。
在这个浮躁的年代，什么都是假的，只有钱是真的。
中年女教师训斥几句，课堂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。那些女生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，同时忘记自己那么一瞬间的心动，以及静静站在教室后窗边上的男生。
特别是，还有几天就要面临他们人生中的最大考验，然后幸运越过龙门的孩子们就将散落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，也许一生都不会再见了。
“周易，周易！”一把爽朗的声音惊醒了正沉浸在漫画世界中的少年。他抬起头，明亮的双眼还是一片迷离，思绪好似还没有脱离手中那个幻想中的世界。
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，一身美邦脚踏耐克彰显着不错的家世，俊朗的脸上挂着笑容，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阳光少年。就如同进入了21世纪还有像周易这么闷的人，同样令高三（4）班学生们惊讶的还有性格方面差异如此悬殊的两个人竟然是好友。
被叫做“周易”的男生定了定神，方才看着面前的阳光少年，说道：“什么事？刘一方？”
他的声音轻轻的，仿佛中气不足，又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。
叫做刘一方的男生皱了皱眉，好像是见不得好朋友这么弱气，旋而，又笑着说道：“周易，放学了还不赶紧回家？我爸一会叫张哥来接我，怎么样？跟我一起走吧，坐车送你到家门口。”
周易想了想，还是拒绝了刘一方的提议：“一方，你先回去吧。我这儿还没看完呢！今天就得给人家还书了。我还是看完了再走吧。”
刘一方没有多少，点点头，说道：“那行，我就先走了。你自己一个人回家要小心点呀。”
“放心，我这么一个大男人还能走丢了不成？”
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，赵彩云的命很苦。
她的父母是九江实验中学的教师，家中算不得宽裕，然而在这个小小的三人家庭中却洋溢着如同蜜糖般的幸福。
她有着爱她宠她的父母，本身又聪明美丽，成绩好，还精通乐器，怎么看都是一个幸福的小家碧玉。
然而旦夕祸福，在她十四岁那年，她的父亲因车祸身亡。那个开宝马的醉驾者因为手眼通天而逃过了法律的惩罚，区区五万块，买了她父亲的生命。
在人前她从未哭过，也许她只是暗暗咽下泪水，然后发誓要发愤图强，将来出人头地，自己惩罚命运的不公。
但生活却没有就此放过这个少年丧父的小女孩。祸不单行，在她十五岁，即将通过中考迈上人生一个新的台阶那年，她的母亲在一次教职工例行体检中被发现患有严重的肾病。尿毒症，对于拿不出三五十万来购买肾源的穷人来说，无异于绝症。
能怎么办呢？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，已经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九江省重点高中的她，决意辍学，自己扛起生活的重压。
“至少，我还可以照顾我的妈妈。至少，我妈妈不用再拖着病重的身体筹备我的学费了……”当年少的周易激动地问她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，赵彩云是这么回答的。
她转过身子，周易不知道她是否流泪了。这个原本可以一路轻快地跑上人生的坦途，然后一路成功的女生，就此放弃了最近的一个晋身之阶。
家中微薄的积蓄早已无力维持昂贵的血液透析费用，赵彩云只能跪在母亲跟前，含泪祈求母亲拿出那五万“买命钱”来治病。这些钱，在妈妈的计划中，原本是用来作她上大学的费用的。
然后这个倔强地对抗命运的女孩，就终日扛着一把仿佛比她娇弱身躯还要沉重的吉他，坐在市中心转盘的地下通道里弹弹唱唱，乞求着来来回回路过这儿的冷漠人群能够施舍一点钱给自己。
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挣钱方法了。
虽然，要抛弃那花季女孩那颗敏感的小小心脏和自尊。
周易始终忘不了这个如脆弱的水晶般纯净，却有着坚硬钻石般意志的女孩。在她常驻地下通道后不久，周易就发现了她。
无法劝说，周易能做到的，就只有每天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，然后听着她那如同杜鹃泣血，而又像凤凰低鸣般空灵的声音轻轻讲述着生活的不公，最后将口袋里所有的零花钱都放在赵彩云身前那顶大大的帽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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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2-4 08:40:30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