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 V2 A2 ~6 n o你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香,像是在荒郊野外待得太久的那种地质工作者,你一定要把层层叠叠的汉堡压紧,一口从头咬到尾,每一层都要咬进嘴里。哦,我差不多已经在写短篇集最后一篇的后半截了,还有六七千字的样子,我猜有一天我真的会接到你打来的电话,跟我说你在网上想方设法找到我写的所有东西,你都仔仔细细地看了,打算打印一份出来,放在抽屉里,并把那个抽屉锁起来。( L0 C9 d( \6 ^4 J. ?! M6 _* U7 B. w
& G. L" Y6 d0 b. A! g' t9 I第64封信* |) q8 T. o' i
% V( [5 d- n$ h) N6 O
亲爱的X先生:1 e9 F i/ E1 x8 O+ r6 d& z
% a3 p* ^+ K3 K e% w+ Y: |# r3 K% V ( D7 x+ ^( K% b: ?8 G- B- E9 Z我最近很少做梦,我已经相当一段时间,或者说好几年不曾梦到过你了,但是你的声音,或者说,你的笑声会偶尔地作为我某个梦留下的最后印记,让我怀疑,那个梦的主角就是你,然而它不愿意让我在醒来后依然记住。关于你的一切,已经如同山中空蒙的烟雨,它弥漫在空气当中,但它不具备具体的形态,或者信息。 ! e- ~5 D) f/ n# ?6 s \8 N: W# [, |3 u& Y# A& R- K
有一次,你举着路边园林工人用锯子锯下来的一支巨大的紫玉兰来找我,问我有没有这么大的容器可以放下来它?我那个小宿舍当然是没可能了,你相当于让一只大象进入瓷器铺里来。但是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在洗脚盆里装满了水,让它靠着墙,站在那里,然后,我们一起站在那里欣赏这只鹿角。你描述了自己捡到它的经历,好像还是靠跟工人搭讪了几句才得到的,我看到你身上都是泥,裤腿上还有洒水车洒过的水渍。我怀疑你爬过高高的护栏网,或者跟一个子虚乌有的工人聊过天,你不善于撒谎,一撒谎耳朵就会红。可是我们站在那么一大枝紫玉兰跟前多么开心啊,该吃饭的时候,你陪我一起食堂打饭,你已经快要成为我们学校的候补委员了,我跟大家介绍说,你是一个在职博士,偶尔来上课。 + L. g* K: @: G2 F# s$ c8 \0 S. a9 h3 E+ h7 i6 v
食堂里人总是很多,我们常常端着饭盆回宿舍吃,吃圆白菜的那天,你总是把五花肉特地挑出来给我吃,那些年我真是如狼似虎地能吃肉,在那些时刻,你就像是一个父亲,你看我的时候,也总是带着父亲般的神色。在众人面前,你会偶尔地,出其不意地摸摸我的大脑壳。你是男人当中少有的真正温柔的人,当然了,我也是女人当中少有的刚毅,如果我当时能够更柔和一些呢?我们见面的时间,我唯有在你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间,感到有无限的、无名的悲伤从心底袭来,其他时候,总是嘻嘻哈哈的,你可能永远也想不到我有难过到无法站立、无法自拔的那些另外的瞬间吧。5 X, w/ O. r2 U
, \' ]* z o" }$ i3 t
有时候,周末,你不来找我,我什么也不想做,仅有的克制力消磨殆尽,我跑到楼下的电话间给你打电话,打你的BP机,你自己可能都已经忘了自己联通BP机的号码了,我还记得,没法不记得,那是我的银行密码。 2 E( K d; V, g0 |8 E# U# v, Z6 ], O5 F/ A; m# A, l$ ]
“哎,在单位加班呢。”电话那头你一如既往,“我想想,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跟你说。”3 ]' g2 B$ A& @1 q: a
$ v( o0 q+ I* A 然后你在电话里,描述了如何一大早跟着一只巨大的蝴蝶,走了一站地,把蝴蝶翅膀的形状、颜色、飞行的路线,以及你所一厢情愿认为的互动描述给我。我也津津有味地跟进了关于这只大蝴蝶的新闻。然后你说:“我去把那个活儿赶完,领导还等着要,等你下午午睡醒了,我再给你说另外一个好玩的事情。” " b. k }2 G7 O& a. Y r5 ~* K+ e3 k
于是,下午午睡醒来后,我又跑到电话间,去呼你,铃声响起的时候,整个研究生院都在午后的睡眠状态,那声音格外尖锐、刺耳。你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呵欠说:“是这样的,我昨天晚上临睡前看了一本书,太有意思了,现在我已经看了,哦,我看看,八十七页了,要不,我给你读一段儿吧。”, ]& c* m B" l/ C P